基于钻石理论的招商模式创新研究——以湖北省武汉市为例

文/朱巍 陈慧慧（武汉科学技术情报中心）

       随着国内外社会经济环境的深刻变化，招商引资亟需突破瓶颈、创新模式。论文深入分析了国际国内形势变化对招商引资提出的新挑战，基于钻石理论提出招商引资要从依靠资源要素转变到创新要素，结合武汉在招商引资方面的现状、优势和短板，对武汉如何利用创新要素集聚作用优化招商引资模式提出针对性建议。

       招商引资是一个城市激活资本市场、壮大综合实力、推动跨越发展的强大动力，是促进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重要突破口和着力点。然而近年来随着国内外社会经济形势深刻变化、国内区域经济竞争压力不断升级、环境资源限制收紧，传统的招商引资方式面临瓶颈。在新的机遇和挑战下，招商引资如何形成新思路、新手段、新模式，是亟需深入思考的重大问题。
       1 当前招商引资的国际国内博弈形势
       目前，全球经济处于低增长、多变化的深度调整期，金融危机导致国际资本流动的不确定性增加。中国的经济实力和全球影响力正在迅速提升，与美国、欧洲、日本等主要经济体之间的经济关系越来越紧密，但相互制衡博弈的格局也日益复杂。2016年以来，随着英国脱欧、美国推进孤立主义政策逐步落实，贸易壁垒不断增强，全球化进程面临倒退危险。美国特朗普政府通过大幅减税、产业政策、政治施压等手段大力推动制造业等产业回流，得到多家大型跨国企业响应。2017年，特朗普提出“买美国货，雇美国人”（Buy America, Hire America），实行“美国优先”的经济政策。这些对中国吸引外资产生了巨大压力。
       同时，近年来我国劳动年龄人口持续减少，人力成本不断增加，资源能源价格攀升。而发达国家的要素价格却相对下降，众多跨国企业及部分大型内资企业将工厂转移到美国、欧洲等自动化程度较高或印度、越南、菲律宾等人力资本较低的国家。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中国劳动年龄的人口(15岁以上至59岁以下的人口)数量正在经历拐点。国家统计局的数据也显示，中国劳动年龄人口自2012年以来连续5年下降，老龄化的势头进一步加速。
       波士顿咨询集团（BCG）2015年发布《全球制造业的经济大挪移》指出，中国与美国的制造业成本已相差无几，若以美国的制造业成本指数为100，则中国为96，中国正面临着成本优势大幅减弱的压力。2016年，曾经被评为中国首善的曹德旺投资6亿美元在美国建厂，他本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感慨：“中国实体经济的成本除了人便宜，什么都比美国贵”。
       从国内情况来看，随着经济发展不断深入，区域之间围绕招商引资的竞争日趋白热化。然而，宏观上实体经济短期内仍面临较大盈利压力，我国经济探底回升的趋势仍不够明朗，人民币持续贬值的预期短期内难以有效扭转，资本观望心态加重。随着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深入推进，钢铁煤炭等产业去产能、房地产行业去库存、金融等相关行业去杠杆，招商引资的选择范围进一步减小。同时，随着国家清理规范税收优惠等政策全面落地，税收减免、财政补贴、低价供地等地方政府自主政策空间被进一步压缩，招商吸引力下降。
       由此可见，新形势下，当前地方政府的招商引资面临着巨大压力，需要在国际和国内其他区域的双重挑战下，利用有限的资源进行博弈。然而传统招商引资容易陷入对数量的片面追求，主要依靠低价出让以土地为主的资源要素，以环境效益为代价，降低市场准入门槛，导致低水平重复建设，加剧结构性矛盾，同时脱离区域资源优势与产业发展的实际情况，发展后劲不足。这种方式显然不符合新形势、新常态的要求。如果说，招商引资的本质是对本区域发展环境的销售行为，那么我们需要从低价同质竞争的低端销售方式转变为以质量优势、服务优势取胜，在细分市场脱颖而出。
       2 基于钻石理论的创新要素内涵研究
       可以看出，形势的变化、应对的关键都在于生产要素的升级和高效利用。哈佛大学教授波特提出的国家竞争优势理论（即著名的钻石理论）将国家发展分为四个阶段：生产要素驱动、投资驱动、创新驱动和财富驱动。其中，创新驱动是指企业在国家经济中具有创造力和持续创新的原动力，从而形成强大的产业竞争力，驱使和推动社会经济发展。创新驱动的核心是创新能力，当国家进入创新驱动阶段时，许多产业已出现完整的钻石体系。
       生产要素是决定某种产业竞争力的关键因素之一，生产要素可分为初级生产要素和高级生产要素，初级生产要素是指天然资源、非技术工人、资金等，高级生产要素则是指现代通讯等基础设施，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力等；也可分为一般性生产要素和专业性生产要素，一般性生产要素是指交通、融资等，可用于任何产业，而专业性生产要素是指高级专业人才、专业研究机构、专用的软硬件设施等。（迈克尔·波特《国家竞争优势》）
       波特认为，初级生产要素已经没落，要建立产业持久而强大的竞争优势，必须发展高级生产要素和专业性生产要素，主动摆脱初级生产要素优势。同时，波特高度肯定创新的作用，他认为，创新能够产生高级生产要素，创新不仅能够提高资源利用效率，更重要的是，创新会使产业摆脱初级生产要素的限制，往升级之路发展。（迈克尔·波特《国家竞争优势》）
       在这里，我们把初级生产要素和一般性生产要素统称为资源要素，把高级生产要素和专业性生产要素统称为创新要素。两者虽不是泾渭分明，却有着方向性的重大区别。要建立强大的产业竞争力，就要摆脱对资源要素的依赖，立足本区域的创新资源，发挥创新要素对先进生产力的磁吸作用，同时着力创造和引入更多的创新要素，这应成为新时期武汉招商引资的重要原则和任务。
       3 武汉招商引资的优势和短板
       招商引资需要摆脱盲目和趋同，从“拣到篮子里都是菜”，变成“编好篮子去选菜”，“编好篮子”的关键在于充分认识本区域的资源禀赋、特色优势、发展潜力和未来需求，从而因地制宜、量体裁衣。
       武汉在招商引资方面具有不少传统意义上的优势，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具有承东启西、接南转北的枢纽作用，是中国内陆最大的流通中心和货物集散地、华中地区最大的物资贸易中心，也是全国重要的工业基地。然而，随着互联网对经济活动的渗透和改造，现代信息和网络技术正在打破地域限制，消减了空间成本、距离因素的影响力，却突出了时间的价值，效率和创新对经济发展的重要性日益凸显。目前，武汉正面临着土地资源不足、环境压力加大、人力成本上升等制约因素。2015年武汉新划定的全市基本生态控制线约占武汉全域面积75%（蔡木子，基本生态控制线“圈”住75%市域面积），对基本生态控制线范围内新建项目实行严格控制，不符合准入要求的实行“零审批、零进入”，并鼓励既有不符合要求的项目逐步搬迁。
       同时，受经济下行、企业投资预期偏紧等大环境影响，2016年武汉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额同比有所下降，其中工业投资2117.05，同比下降16.3%（武汉市统计局，武汉市2016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投资驱动模式已不可持续。和发达地区相比，武汉民营经济发展不够，在全市经济结构中占比较低，缺少知名民营企业家。2016年由全国工商联发布的中国民营企业500强名单中，武汉仅9家企业入围，而排名第一的浙江省入围企业数量为134家（中国全国工商联合会，2016中国民营企业500强榜单）。招商引资，成为武汉谋求跨越式发展，推动经济结构调整，弥补民营经济短板的重要手段。
       对武汉而言，未来更重要、更值得深入开发的优势在于创新要素集聚、创新平台宽广。
       光谷是中国第二大智力密集区，截至目前，有普通高校88所，在校大学生107万人，两院院士68人；国家(重点)实验室、国家工程（技术）研究中心等科技创新平台密集，国家脉冲强磁场科学中心、精密重力测量研究设施、武汉生物安全国家实验室等一批重大科学装置落户武汉，正在力争创建国家综合科学中心。因此，近年来吸引了华为、腾讯、IBM等一批国内外大型企业来汉建立研发中心。
       武汉大力发展高新技术产业，聚焦信息技术、生命健康、智能制造等重点优势领域，在光电信息、地球空间信息、航天、高端船舶及海洋工程装备等行业高水平建设了一批国家级产业化基地，形成了一批特色产业集群。武汉是我国最大的光电器件生产基地，光电器件的国内市场占有率超过40%，光纤光缆生产规模位居全球第一；光谷生物城在全国26个生物产业园区中综合实力位列前三甲；在装备制造领域，形成了数控机床、激光设备、海洋工程装备、电力设备、轨道交通装备、冶金设备六大优势行业，是全国最大的轨道装备生产基地、国内最大盾构机生产基地之一。
目前，武汉正迎来重大发展机遇。“一带一路”、长江经济带、中部崛起等国家重大战略聚焦武汉，国家中心城市、全面创新改革试验区、自主创新示范区、自由贸易试验区等国家重大改革发展试点落户武汉，更为武汉的发展拓宽了道路。
       4 武汉招商引资模式的创新策略
       面对新形势，武汉应发挥优势，补齐短板，在招商引资的过程中，要突出“智引”，通过发挥本区域创新要素的集聚吸引作用，以体制机制改革优化发展环境，从而高效引入对创新要素具有强烈偏好的产业、机构和资金。同时，也要注重“引智”，让创新要素优势产生形成马太效应，吸引更多的引入高层次人才、高端研发机构、新技术、新模式、新业态来汉。在具体方法上，要突出发挥创新资源优势、深入开展制度创新、积极探索手段创新。
       在招商引资中要坚持“四引四非”的择优原则。引入对创新资源有强烈需求的产业，而非对土地、自然资源的需求；引入对创新成果有灵敏嗅觉并具有强大成果转化运作能力的投资机构，而非仅以资金规模取胜；引入对高素质人力资源有高度需求的企业和研发机构，而非对廉价劳动力的需求；引入对本地优势高新技术产业有高度配套互补的企业，而非简单复制其他地区的产业结构。2017年，武汉将招商引资作为武汉赶超发展“一号工程”，成立招才局、聘请招商专员、通过企业家队伍以商招商，实施“百万大学生留汉创业就业”“百万校友资智回汉”“高校科研成果转化对接”“海外科创人才来汉发展”等四大资智聚汉工程，成效显著。2017年1—6月，武汉招商引资同比增长42.2%，实际利用外资同比增长13.1%，新增世界500强投资项目是去年同期的3倍多，新签约亿元以上项目是去年全年签约项目数的1.59倍（成熔兴、褚家威，武汉上半年招商引资超预期 到位超4500亿同比增长42.2% ）。设立20亿元“武汉校友资智回汉产业引导基金”，截至2017年9月，三批校友资智回汉专场活动已累计签约超过4000亿元（梅丹，半年三场校友资智回汉活动签约项目正实实在在落地）。
       聚焦高端专业人才，加大培育引进力度。人才是创新要素的核心，而这里的人才不仅是指研发人才，还包括面向产业的管理运营人才、投资人才等。武汉每年产出大量自主创新成果，然而很多都没有转化为现实生产力，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缺乏具备良好市场运作能力的产业人才、面向市场的研发团队和具有创新精神的企业家。武汉应将招商引资和“城市合伙人”等高端人才计划高度整合，加快集聚一批国内外顶级产业科学家、创新创业领军人才和投资人，并将产业链和人才链紧密结合，做到“以产业招人才、为产业聚人才”。
       升级创新载体，以最优惠的政策、最人性化的服务，打造最优发展环境。“凤凰非梧桐不栖”，优化环境是新形势下招商引资的必修课，而武汉在这方面还需要对标深圳、苏州等先进城市奋起直追。近年来武汉体制改革取得突破，在优化环境、改善服务方面不遗余力。在全国率先推进科技成果“三权改革”，首创“科技成果转化局”，着力解决科技成果转化中信息不对等、转化通道不通畅等瓶颈问题；出台“青桐”计划、“创谷”计划等专项政策，大力支持创新创业，孵化器面积和质量在全国名列前茅；成立招才局，整合人才职能、政策、资金、项目、力量，力求提升引才留才用才的成效。下一步，武汉可充分利用国家赋予的改革创新先行先试政策优惠，在“创谷”、长江新城等“创新特区”积极开展改革试点，搭建服务平台，继而及时推广，发挥其辐射引领作用。针对政府管理体制僵化、服务不到位的问题，应进一步推进行政审批制度改革，优化行政管理流程，同时大量培育中介服务机构，推动中介机构向服务专业化、功能社会化、组织网络化、运行规范化发展，利用市场化的力量，弥补政府服务缺位。
       突出重点领域的集群效应。随着宏观环境的变化，各地区招商引资都面临严峻挑战，为避免同质化恶性竞争，武汉应选择差异化竞争道路，集中力量攻克重点领域、支柱产业。目前，武汉将信息技术、生命健康、智能制造确定为三大重点产业领域，并在这三大领域已经有了深厚的基础，集聚了大量创新要素，有利于实现以商招商、产业链招商。武汉应进一步围绕三大领域的转型升级和更新换代，紧密切合产业链开展招商引资，有的放矢、精准发力，大力推动优势产业集群式发展。
       注重发挥民营资本和风投的作用。吸收民营资本活力，大力引进国内外领先的风险投资及综合服务机构，为投资人提供良好的项目信息服务环境，同时发挥投资人作用，积极收集和提供符合武汉产业发展的项目信息，和政府通力合作，做好协调服务，推动项目实际落地。
       重视“互联网+”的力量，支持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发展。互联网时代，产业迭代更新加快，一些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往往蕴藏无限生机。借助互联网和信息技术的力量，以人工智能为核心的新产业悄然成为全球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赛场，掌握了人工智能，就掌握了未来的技术制高点和经济增长点；B2B、B2C、C2C、P2C、O2O等相继颠覆了旧商业模式，重塑了经济发展的面貌。武汉应高度重视“互联网+”的力量，着力打造适应“互联网+”的开放包容环境，探索试行适合“互联网+”发展的特殊政策，在招商引资中积极引入在互联网时代具有强大发展潜力的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
       利用大数据开展精准招商，改进考核机制。加快推进大数据资源的建设和共享，充分发挥大数据对数据资源的集聚作用和挖掘、分析、应用功能，实现对招商引资对象的精准筛选和个性化的精细服务。在招商引资的考核中，不唯数量，而是突出质量导向、效率导向，将“是否适应本区域产业发展转型需求、是否有利于创新要素升级换代、是否具有长期经济社会效益”等列入考核要求。

2017年9月21日，“2017全国区域创新学术研讨会暨长三角区域创新政策论坛”在上海举行，本文作者武汉科技发展促进中心副主任朱巍发表同名专题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