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议开展全国博士毕业生就业状况普查及追踪调查

　　文/李睿婕 赵延东(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战略研究院)

　　十九大报告提出要坚定实施人才强国战略，“培养造就一大批具有国际水平的战略科技人才、科技领军人才、青年科技人才和高水平创新团队”的目标。博士研究生是一国高等教育体系的顶端产品，具有较强的独立科研创新能力，是青年科技人才队伍的主力军。他们能否顺利就业，能否在工作中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能否为国家科技创新事业发展贡献力量，不仅反映了博士教育体制和劳动就业体制运作的合理性，也关系到国家培养造就青年科技创新人才的目标能否实现。因此有必要对博士毕业生的就业和职业成长问题进行系统的跟踪研究，及时发现问题并进行有效的政策干预。发达国家对博士就业问题极为重视，许多国家都已进行了大量细致的经验调查研究。而我国目前在此方面的工作还有待加强，亟待建立全国范围的博士生就业状况普查制度。

　　一、许多发达国家以各种方式收集博士就业状况的数据

　　作为世界教育中心的美国一向很注重博士教育与就业问题，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NSF)等机构从1958年起每年开展一次应届博士毕业生的普查(SED)，调查内容为博士受教育的情况和毕业后的职业取向;另外，自1973年以来每两年进行一次博士学位获得者抽样调查(SDR)，其抽样框主要来自每年进行的SED调查，通过不断加入新获得博士学位者样本来进行纵贯性追踪研究，了解已获博士学位者的职业变迁和生活情况。此外，华盛顿大学研究生教育创新与研究中心(CIRGE)还分别于1997年、2001年和2006年在全美开展了“博士毕业十年后调查(PhDs—Ten Years Later)”“艺术史博士毕业十年后调查(PhDs in Art History—Over a Decade Later)”和“社会科学博士毕业五年及以上调查(Social Science PhDs—Five + Years Out)”，旨在评估不同学科领域博士学位获得者在毕业5～10年后的职业发展状况、所在工作部门及工作满意度。通过调查，美国能及时掌握博士毕业生的就业状况，并可通过历时性分析发现博士教育和就业的趋势和问题，对博士生教育的质量进行科学、有效的评估。

　　2004年，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统计研究所(UNESCO)及欧洲统计局(Eurostat)共同启动“博士学位获得者的职业发展”项目，目标是建立一个博士学位获得者职业发展(CDH)的常规性指标体系，并希望世界各国依此体系进行统计，使国际比较成为可能。2005年阿根廷、澳大利亚、加拿大、德国、葡萄牙、瑞士和美国加入了该项目第一轮调查，2007年比利时、加拿大、丹麦、挪威、瑞典、西班牙等18个国家也加入该项目。该项目的调查结果显示，2009年法国、西班牙、比利时、丹麦和荷兰的博士毕业生从事学术职业的比例均不及一半，分别为44.6%、42.4%、41.7%、30.0%和28.0%。

　　2011年，德国卡塞尔大学高校研究国际中心对18所高校的1577名毕业两年的博士进行了调查。结果显示，仅有42%的博士从事学术职业，超过一半(58%)的博士毕业生从事非学术职业。

　　澳大利亚毕业生就业去向调查(Graduate Destinations Survey)从20世纪80年代末开始对该国博士的初次就业情况(毕业后6～12个月内)进行调查，调查结果显示，2000年至2007年间博士毕业生在高等教育部门就业的平均比例仅为44.4%。

　　2014年，日本文部科学省委托科学技术政策研究所(NISTEP)开展“日本博士人才追踪调查”。日本在1990年代出台了一系列鼓励高等教育的政策，但在博士生数量迅速攀升的同时，科技界能提供的职位却日渐缩减。在经济泡沫崩溃之后这种矛盾更为突出，越来越多的博士毕业生无法获得终身职位，只得从事临时性的工作。为此，日本于2014年开展首次全国博士调查，对2012年4月1日到2013年3月31日期间毕业的15000名博士学位获得者展开调查，调查发现，48.2%的博士毕业生到大学就业，26.2%在民间企业就业，10.4%到公立研究机构就业。在大学和研究机构就业的博士生中，仅有60%获得固定任期合同。此项调查还计划对已毕业的博士学位获得者进行持续性的追踪调查。

　　除问卷调查外，一些国家和地区还采取了多种灵活方式收集博士毕业生就业情况的数据。如挪威的北欧创新、调查和教育研究所(NIFU)建立了“博士学位登记系统”(Doctoral Degree Register)，自1990年开始收集挪威所有在读博士生的信息，同时还登记了1980—2016年间所有博士学位获得者的信息，包括其学科领域、国籍、学校/院所、性别、年龄等。该机构还结合其他博士登记和调查系统，对挪威博士学位获得者的就业状况和博士教育体系进行评价。再如，香港城市大学于2013年委托爱思唯尔(Elsvier)集团使用文献计量方法对本校研究生毕业后三年内发表论文的情况进行计量分析，统计了不同专业、不同年份毕业研究生的数量、发表论文者与未发表论文者的占比，毕业研究生发表论文总量、论文被引情况、专利数量等。

　　除了专门针对博士的登记系统，一些国家还开发了内容更为丰富的科技人才数据库。20世纪90年代，巴西建立了科技人才履历表数据库(Lattes)平台，经过核实和批准，原则上任何人都可以凭借巴西税号或护照号在Lattes平台上建立自己的履历表，内容包括教育背景、工作经历、科研项目及产出等。活跃在科研一线的人员会在第一时间补充自己的履历信息，有效保证Lattes平台是一个实时更新、与科研人员实际活动高度同步、基于网络界面的大型数据库。2011年挪威建立科研信息管理系统(Current Research Information System In Norway，简称CRIStin)，用于收集、整理、存取和传播挪威全国科研信息，该系统纳入科研人员3.5万，占挪威科研人员总数的80%。博士是一国科技人才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通过Lattes平台和CRIStin系统能够收集到该国大多数博士的教育、就业和职业发展信息。

　　从上述简要回顾发现，许多发达国家都对博士学位获得者的教育和就业问题进行了系统的调查研究，而且通过调查发现了一些普遍性的问题，如博士毕业生进入学术研究和教学领域的比例不断下降，更多的人转向工商业;博士毕业生对就业市场不满意度上升，挫折感增强;博士生从事学术研究的志向有所下降等。这些发现对于各国调整博士教育和就业体系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二、我国博士就业调查研究的现状与问题

　　我国博士教育起步虽晚，但增长速度惊人，2016年我国在学博士生34.2万人，毕业博士生5.5万人，博士学位授予人数仅次于美国，居世界第二位。随着博士生规模的不断扩大，博士的就业问题也渐渐浮出水面。我国博士数量的增长一方面扩充了我国科技创新人才队伍，改善了我国人力资本结构;另一方面也导致人才竞争更加激烈，博士也要面临激烈的劳动力市场竞争和痛苦的职业选择。博士毕业后能否进入合适的工作岗位，充分发挥自己的知识特长，不仅对其本人的职业发展至关重要，更是关乎我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成败的大事。对博士教育和就业情况的监测调查，有助于我们及时发现问题，进行有效的政策干预。

　　相关研究表明，在我国经济社会发展进入新时代的今天，博士就业的形势也出现了较大的变化。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战略研究院课题组于2016年开展的博士毕业生就业取向调查发现，近年来，我国博士毕业生的供给不断增加，而大学和科研院所等传统学术机构对本土博士毕业生的需求渐趋饱和，学术劳动力市场供需矛盾凸显，而博士毕业生的职业取向还没有完全适应劳动力市场的变化。90.4%的博士毕业生期望从事科研和教学工作，但实际仅有61.9%的人进入科研单位从事学术职业。截至2016年7月，当年博士学位获得者中还有12.3%未就业，博士后成为相当一部分(18.5%)博士毕业生的过渡性就业选择。

　　在博士实现就业进入工作岗位后，还有必要对其进行后续的追踪调查，以深入研究高层次人才的成长规律问题。国内外研究表明，人才成长存在一种“优势积累”规律，个人职业生涯初期(起步)阶段的发展情况对其成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为此，有必要对高层次人才的早期职业发展及其影响因素进行深入研究。博士学位获得者是青年科技人才的主力军，通过对其职业成长的监测，可识别出有助于其成长的组织、制度和政策环境因素，及时发现阻碍人才成长的因素并通过有效的政策干预加以排除。

　　当前我国博士就业问题已引起决策者和研究者的注意，相关部门和研究者已就此问题开展了一些相关调查研究，如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部、人事部在2007年开展过“全国博士培养质量调查”，中国科学技术协会分别在2007年、2010年和2016年组织开展过“博士学位获得者职业取向调查”，北京市教委也自2011年起每年对北京地区高校的应届毕业研究生就业情况开展调查。但这些调查多为横剖面、单一时点、局部的调查，缺乏系统性、持续性，难以对博士就业形势的变化趋势和影响博士培养教育和就业的机制进行全面、深入的评价。

　　三、政策建议

　　一是建议由国家教育和科技主管部门牵头，组织建立“全国博士毕业生就业状况普查”系统，每年7月对全国高等院校和科研院所的所有应届博士毕业生进行问卷调查。这一调查应成为一项稳定、长期、系统的研究，内容包括博士毕业生的就读情况、他们对博士培养体制的基本评价、职业取向、实际工作去向等。

　　二是建议每隔两年，通过随机抽样方法在全国已毕业的博士中开展针对博士就业状况的定期跟踪调查。了解博士学位获得者的职业适应和职业发展情况，以及他们在工作生活中遇到的困难与挑战，以便制订相关政策，使博士这一宝贵的科技人力资源得到充分利用。

　　三是建议使用多种方法收集博士学位获得者就业及工作情况数据。建议由科技部牵头，广泛借鉴国外相关系统的建设经验，建立我国科技人才履历表数据库平台。通过平台获得从事科技工作的博士学位获得者完整的学习经历、求职就业、职业发展、科研活动等信息。还可采取文献计量学方法，对博士学位获得者的学术发表和专利获得情况进行追踪分析，以了解其从事研发活动的情况，为青年科技人才的成长提供有效服务。